"老而不死是为贼"出自《‌论语·宪问》，释义：没有德行的老人会给年轻人带来不好的影响，树立坏的榜样。孔子说这句话更像是在长辈教训晚辈，希望老年人能够成为年轻人的好榜样。
     母亲这边的老人在之前贴中的打油诗有过简述：
     
“丈母丈人皆是残
生活处处在卖惨
育有二女偏爱小
母被嫌弃惹人笑
独栋小楼刚建好
丈母耳浅听人念
鸡飞狗跳天天闹”
    这二老目前还健在，两位有残疾的情况下，目前活到了八十，算是高寿了，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，就我身边的人来说，无德之人，异常高寿，正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：“好人不长寿，祸害一千年”这样直接下结论去定好坏是有些武断，但也无所谓了，毕竟我与这二老也不来往了——他们也并不在乎我这孙子的存在。
     
    父亲这边的老人，只有一位，爷爷算是运气好，千禧年初就病故了，没有为未来十几年各种事件所忧愁。婆婆是吃不饱饭，逃到山里，被爷爷的妈收留后，撮合她和大龄的未婚爷爷结婚了。听我父亲说，婆婆年轻的时候脑子就不太灵光，似乎是被重男轻女的父亲虐待过，从此傻傻呆呆的，我并不清楚那是生理层面的病变，还是精神层面的刺激，对话都正常，但是她不认识钱，也不会用钱，不知道何谓左右，只晓得正手和反手，学习能力非常差，水龙头我都需要教很多遍，煤气都不敢教她使用......
    那个年代，生存都是问题，所以在逃到能吃红薯到饱的山里后，就和爷爷一起过日子了，接着，幸运又悲剧的连生五个儿子，是的，五个儿子，夭折一个，活下来四个。在那个年代，一家全是男丁，那定是一方恶霸的标配，生活一般都过的不错，可惜，他们的父母没有那个思想去教育，只是基因本能驱使的去生，没有那个思想也没有能力去凝聚四兄弟的力量，四个儿子四条心，不用外敌，互相都拆台了，结局在此刻就已经写好了，只能时间去实现了。
    后来，在爷爷病故后，就顺势分家了，三子都孑然一身没有留下后代陆续病故，我父亲算是有脑子的，以上门的女婿的代价从大山出来了，虽然后续也是一地鸡毛，但是对我而言，父亲的跳出大山这一选择，是无比正确的。想想也只能苦笑，四子我成独苗了，可恨这独苗还读了些书，长出了自我思想，没有被基因驱使着去贸然生育。
    爷爷病故后，婆婆跟着大儿生活了十几年，直到大儿病故，白发人送黑发人。这十几年光阴，在我的记忆中，父亲总是埋怨哥哥照顾母亲不周，每年春节的机会回大山里，一见面就数落自己的哥哥。年幼的我虽不知道这其中纠纷，但是“父亲很孝顺”这一印象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中，正所谓，言传不如身教。
     我不会想到，这一份由父亲树立起来的正面印象，直到大儿病故后，又被父亲亲手敲打支离破碎......
     大二病故，其他儿子自身都难保，照顾婆婆的责任只能扣在我父亲这外嫁的“媳妇”头上了。婆婆的呆呆傻傻，让父亲十分头痛，但不幸中的万幸，婆婆还会自己解决吃喝的问题，虽然那食物烹饪的不堪入目，但不影响她的食用。所以在反复权衡后，还是留她一个人在山里生活，让我给山里拉了网线，弄了5个摄像头，方便父亲随时观看，定期送物资上去（30分钟车程）。
     去年，我通过监控发现婆婆的动作举止有所异常，反复是看不清东西了，我给父亲说后，他并不在意，还怀疑她是装的，这一刻，那“孝顺”的镜子开始有了裂隙。又过了一段时间，我发觉愈发严重，已经影响到生活了，在催促父亲去山里查看后，我建议弄去医院看看，父亲再一次拒绝，说自己上班没有时间，并暗示我如果想管就带去医院，不想管就别建议。我无言，裂隙继续扩大。
     我并不是无孝心之人，但是我也没有高尚到会对一个从没有一起生活过，对我没有照顾过，甚至，不知道我的名字，只会喊我“孙子”的婆婆有什么感情。在我眼中，这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路人而已。我是有私心的，因为我知道，大厦将倾，如果我放任不管，最终的坏结果会落到我父亲头上，继而传导我的头上，这是我万不能接受的。理性告诉我，父亲是在PUA我，所以我不能直接接受独自带婆婆去看病，必须喊上父亲一起。但是父亲的态度已经摆明，他不在乎什么大厦将倾，瞎不瞎都无所谓，传导到谁他也无所谓。
     在我捋顺这些结果后，发现只有那一个答案——我独自带婆婆去看眼睛。
     最终，我妥协了，我独自带着婆婆去看病——她很枯瘦，很多年前牙齿都掉光了，只剩牙床研磨食物，所以显得脸型些许怪异，手指甲都变形了，厚且长，缝里都是污泥，我给她洗漱，修剪好指甲，整理好行装，踏了看病路。
     市中心的医院人永远是那么多，人来人往，我一米八的个子，背着一位枯瘦的老人，在人群中显得些许怪异，毕竟大多都是儿子带着父辈来看病，这叫一辈管一辈，我这孙子辈背着爷爷辈来看病，确实少见，引来不少驻足的目光。
     眼科专家号的医生可能接待的病人太多了，在看到一个连凳子都看不见的老人，坐在凳子还需要人手把手搀扶的情景后，很冷淡的对我说：“慢点儿慢点儿，别磕着，这咋整哦。”
     用仪器简单的检查后，医生略带愤怒的对我说：“你这孙子咋当着在？这两个眼睛，一个眼睛早就坏死了，一个眼睛眼压严重高压，也接近失明了，这还怎么治？怎么不早点儿带过来？眼压高会导致眼球异常疼痛，你让老人忍受这么久？......”
    我没有打断，等医生一顿炮轰完，我苦笑的说
    “我之前都在外地，今年才在家，她和我见过的次数不超过十次，今天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和我这个孙子独处，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字.......”
     听完我的描述，医生带着狐疑的语气问婆婆：
     “婆婆啊，你身边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      婆婆答的干脆：“这是我孙子！”
     “是您孙子我知道，那您孙子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      继续的干脆回答：“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，他是我孙子。”
      听到这回答后，医生语气缓和了下来，缓慢的对我说：一颗眼睛已经没有治疗的可能了，起码十多年前就彻底坏死了，另外一颗是白内障，治疗成功的概率也很低，只有30%，如果失败将会直接失明。可能有过医闹的经历，医生让我回去征求好她儿子们的同意后，在决定是否手术，对此，我直接回答，不用他们同意，我决定即可，医生的再三确认后，开住院手续，排了手术单。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几天的时间，我来回奔波伺候着。
      住院期间同病房的病友对我说：“和婆婆感情挺好的吧，还陪她来看眼睛做手术，前几天在大厅就看到你了，我们同行的朋友都说这老人有福气。”
      对此，无奈的苦笑道：“没啥感情，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，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......”接着我如祥林嫂一般，把那些事情诉说了一遍又一遍、
      “好人，会有好报的。”这是他们长赞许的一句话，表面，我悉数收下，内心，我嗤之以鼻。我从不信这个，一来我是有私心，婆婆全瞎后，会遗祸到我身上。二来，在我的是世界观中，好人=短寿，坏人=长寿。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幸得上天的垂怜，手术很成功，保住了一颗眼睛的视觉。
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术后检查的时候，医生对我说，这手术的做不容易，老太太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，只能以捏耳朵的头皮的方式引导她眼球的运动......
      
      术后还需要几周的时间，每天每隔2小时，一天要滴4遍眼药，很明显，她一个人无法完成， 所以住在了我们家，由我照顾。哦，对了，许久没出现的父亲，在得知手术成功后，说了句：“老天果然还是看得到我的孝心的”这里的“我”是指的他自己。我没说什么，只是曾经“父亲很孝顺”的印象，已经碎的无法复原了。
      我在家照顾这几周，意外不断，随便说件，因为要尿尿，忘记了厕所在哪里，所以尿在了床边、我打扫完之后，她说记到了记到了，后面尿在了车库......开始的训斥她哈哈大笑，不以为然，并很享受她犯错，我收拾的过程。在多次之后，我忍不了，训斥后揪她耳朵让她长记性，就耷拉着脸，不做声，这个应对问题的态度，完美遗传到父亲身上了。照顾几周送回山里后，她对邻居说：“孙子揪我耳朵，疼的我耳朵差点儿掉下来了。”被我在监控里面听的清清楚楚......而治疗眼睛的过程，她似乎是失忆了，没有提及。
      
      自己用完的纸，她对我们说，是有人偷走用了
      自己吃完的鸡蛋，她对我们说，是有人撬开门偷走吃了
      自己怕丢藏在枕头下的打火机和茶叶，她对我们说没有买过
      晚上风吹铁门的声音被她描述成半夜有强盗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......
      各种行为，让周围邻居都躲着她。
      从来不是自己的错，都是外人的错，这点也完美遗传到我的父亲身上，也多多少少在我身上有所体现。
      说她傻，她也有心机，说她不傻，实际上又是傻的，我长对父亲感叹，婆婆这种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思想，反而助于她的长寿，这么多年，没有牙齿，还吃着各种变质的食物，居然活到了八十岁，但凡她有一点点思想，都活不到这个岁数。
      对此，我有一个猜想，她体内的细胞只负责解决基础的简单的生存问题，不需要大脑去思考复杂的逻辑问题，自然也就减少了很多能量消耗，毕竟大脑占人体总能量消耗的20%~25%。
      前几天，父亲说上次送物资的时候，发现厕所的灯控坏了，电风扇她也不就关，转了一个月，又说要吃面条.......各种问题抛了出来，我知道，棘手的问题从来都是丢给我，这些在我能力之内，我的心情也算良好，也就答应了去处理。
      上去之后，触目惊心，乱七八糟如猪栏......我修好灯控、修好镰刀、打扫好屋里......带着一大包垃圾回来。
      回来后，我想到了这句“老而不死是为贼”，她现在这样，除了她体内的细胞想活着，没有任何人想她活着了，她自己是没有思想去思考这件事，而我是不在乎这件事，她的存在对我而言，和路人没什么区别，她的存在与否，我是无感的，但是我害怕她瘫痪在床，遗祸到我。
      
      一不留神碎碎念又是这么长，耽误吧友时间了，深表歉意，我不是在探讨是非，我只是在记录我的内心变化。